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耳坠子(1 / 3)

檐下滴雨,冷风窜进屋子,木格门摇晃作响。东阳抬鼓凳挡住半扇,关半扇。

窗扉尽掩,仅余少许光亮透进来,屋内稍微暗淡。李书音点灯,端上烛台,注意到东阳左耳的杉木银耳钉。

“咦?”她举灯凑近,“我送你那枚?”

“嗯。”

烈焰灼灼,东阳脸颊微红,低眉顺眼地轻声应答,拉开半臂距离。

民风民俗及文化诸事,南凉多学楚国,崇尚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”一类信条。女子常佩夹式耳坠;男子打耳洞之事,举国上下屈指可数。

初见东阳,李书音就发现他左耳的耳洞。当时,东阳戴茶木棒,不仔细看,就像一颗痣。

多年以来,她总共只见他收藏过两枚耳钉。

一枚四方形白云纹黑曜石天珠耳钉。听说是其至亲遗物,从未戴过。

另一枚则是这只杉木银耳钉。东阳绘图,她亲手打制,赠予东阳作及冠之年生辰礼。

她边罩灯笼,边问:“东阳,前几日我十七岁生辰。你说送我一副耳坠,制好了么?”

“臣还未寻到合适的材料,所以……”

内心惴惴,东阳垂眼,不敢看她。

“我要罚你。”

“臣接受惩罚。”

“罚你再吃三块桂花糕!”

嗯?他蓦然抬眼,一头雾水地看向主子。姑娘挑眉,笑容狡黠,像只小狐狸。

中秋宴之变以后,她把自个儿锁进菩提寺,拒见任何人,变得沉闷寡言。即使后来回到升平殿,也循规蹈矩,毫无生气。

再次见她天真无邪的一面,东阳感慨万千。

他眉眼含笑,应承道:“臣遵命。”

两人相对而坐,分享美食,其乐融融。李书音忽然开口问:“皇上料到我会往松县走?”

擦掉嘴角的糕点细絮,她瞧着心如古井,像旧时再平常不过的午后闲话。

越是这般,东阳越不知如何作答。她猜得……或者,推测得八*九不离十。

“黄沙镇见到秦老,当时只觉怪异,并未深思。后来,十三里坡见到祥子,有所怀疑。直到你们出现,我心下便笃定了。

江山为盘,人为子。他执棋,自以为纵观天下,浑不知再无底线必遭反噬。”

从前,只把她当作纯真无邪的小姑娘,如今,听她一针见血地分析时局,看得如此透彻,东阳大为震撼。

“他精心布局那么久,终于得到想要的效果。我心甘情愿赴燕为质,按他规划的路线走。他会放过你们吗?”

东阳沉默,他无法回答。

“尤白心向明月宫,我不敢信;赵忠是皇上耳目,更不能留。”

一股冷风从灯笼罩子顶端灌进去,火舌摇曳几下,晃得东阳心颤。果然,主子接下来提到了他!

“你跟我多少年了?十四年。我晓你忠心可鉴,视你如兄长,盼你岁岁常宁。赴燕之路漫漫,前途未卜,我不愿你跟我涉险。”

三年沉默寡言,丝毫没让她巧舌如簧的技能退步。

看她孤身赴燕?

不能!亦不愿!

东阳站起,他的身坯比魏溪亭更壮实,半边身子罩在橘红的灯光里,却显得消瘦。他微微躬身,和宫中大多数内侍伺候主子时一样恭谨。

冷风卷着碎雨钻进屋子,爬到李书音肩头,凉意慢慢地浸头脖颈、背脊、四肢百骸。

“臣可以支走尤白和赵忠,但臣不走。”

他声音喑哑,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似的。

十四年来,东阳第一次违背她的命令。

“那时没跟公主走,臣已万分懊悔。而今,既奉圣意,怎可再弃公主?”

“东阳……”欲像从前那样,拉他衣袖,跟他撒撒娇。

东阳却后退半步,腰弯得更深。

“你相信魏卿吗?”她拉开荷包,取出香囊坠子,“你看这是什么?”

魏溪亭傍身之物,东阳当然没见过,不明所以。

“魏卿已为我铺好后路,不要担心。身边没有软肋,就无人能威胁我。

皇伯伯、从谦阿兄、庄太妃、常嬷嬷……还有你,东阳。你们都在中都,我定惜命,好好地活。

你知道,我徒有虚衔,在宫中举步维艰;将军府亦非去处;过几年从谦阿兄成家立业,我更不能再叨扰。

偌大个南凉,无我栖身之所,我即使活着又有何盼头?

所以,我希望你留在中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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